何玄与掐着我下巴说:“你这双眼最像她,却永远比不上她!”我怀孕那日,
他盯着我的肚子冷笑:“柳如烟体弱,需要脐带血入药。”“生下孩子,保你后半生富贵。
”我当着他的面喝下假死药,血染红了床榻。五年后,我牵着儿子在江南卖点心。
何玄与找上门来:“陈莹,你没死?他是我儿子?”我护住孩子:“王爷认错人了,
这是我夫君顾瑾的儿子。”后来他查出柳如烟的骗局,跪在我铺子前痛哭流涕。我关上门,
儿子探出头:“坏叔叔快走,我爹爹是顾瑾!”1.何玄与回来了。门被撞开,
一股浓烈的酒气先冲进来,撞得我后退一步。他抓住我胳膊,把我往榻上推。
“如烟……”他声音含糊,手摸上我的脸,带着烫人的热度。我僵着,像块木头。
“看着本王!”他猛地捏住我下巴,强迫我抬头。黑暗里,他眼睛发红,死死盯着我,
“你这双眼……最像她。”他凑近,酒气更重,“却又永远比不上她!”他手上加力,
我痛得吸气,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。“矫情什么?”他不耐烦地斥骂,
另一只手粗暴地按住我挣扎的手腕。那里前几日被他推搡时撞在桌角,青紫未消。
他俯身压下来,毫无怜惜。耳边只有他沉重的呼吸,和一声声“如烟”。
那两个字一遍遍扎进我的耳朵,扎进心里。我闭上眼,身体随他摆布,心像沉在冰窟里。
榻上那幅被月光照亮一角的画,是柳如烟的小像,被他放在枕边,日日相对。不知多久,
身上的重量一轻。他翻身躺倒,鼾声很快响起。我慢慢蜷起身,拉拢破碎的衣襟。
我在黑暗里睁着眼,直到窗纸透出灰白。过了一些日子,闻到厨房飘来的鱼腥气,
胃里猛地翻搅。我冲到门外,扶着廊柱干呕,胆汁都快吐出来。心突突地跳,一个念头闪过,
惊得我手脚冰凉。府医被请来。他的手指搭在我腕上,沉吟片刻,
脸上挤出一点笑:“恭喜王妃,是喜脉。”有喜了?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上小腹,
那里还平坦。一丝微弱的热气,却像黑暗里骤然亮起的火星,烫了我一下。
这里……有了一个小东西?我的?不是柳如烟的影子,是我的骨血?门帘哗啦一响,
何玄与大步走进来,带着外面的寒气。府医连忙躬身禀报。何玄与的目光落在我肚子上,
他脸上没有喜色,只有刹那的惊愕,随即被一层我看不懂的阴沉取代。那眼神,
像在掂量一块砧板上的肉。我心里突然有一股冰冷的恐惧,刚燃起的那点火星,噗地灭了。
“知道了。”何玄与的声音毫无温度,挥手让府医退下。“王爷……”他打断我,
字字砸进我骨头缝里:“去书房。”2.书房里冷得像个冰窖。火盆烧着,暖意却透不过来。
檀木大案后,何玄与坐着,没看我。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石,
玉石的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。“柳如烟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平板,“身子弱,
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。”我的心沉下去。“宫里的老御医说了个方子。”他抬眼,
目光落在我肚子上,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,“需用新生儿脐带血为引,调和奇药,
方可根治。”“脐带血?”我猛地站起来,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:“那是……那是我的孩子!
你的亲骨肉!你要拿他当药引?!”“坐下!”何玄与厉喝,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嫌恶,
像看什么脏东西。他起身,绕过书案,几步跨到我面前。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,
只觉得脸颊猛地一痛,半边脑袋嗡嗡作响,嘴里尝到血腥味。我被打得踉跄撞在书架上,
几卷书哗啦掉下来。“闭嘴!”他逼近,居高临下,阴影完全罩住我,“本王的孩子?呵!
”他冷笑,冰渣子似的,“若非你顶着这张脸,你配生下本王的孩子?
”他捏住我被打肿的脸颊,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,“记住你的身份!你存在的意义,
就是为了如烟!这孩子能为如烟续命,是他的造化!”他的话像无数根针,
密密麻麻扎进心窝,疼得我浑身哆嗦。他把我当什么?一个容器?一个盛放药引的器具?
“王爷……”门外传来柔柔怯怯的声音,像一缕烟。柳如烟扶着丫鬟的手,
弱柳扶风般倚在门框上,脸色苍白得透明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何玄与脸上的暴戾瞬间消失无踪,换上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近乎小心翼翼的温柔。他松开我,
快步走过去扶住她:“如烟!你怎么来了?外面风大,快进来坐。”他扶着她,
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。柳如烟坐下,目光无意地扫过我红肿的脸颊和凌乱的衣衫,
我似乎看到她忍不住笑了一下,快得像错觉。她转向何玄与,
声音又软又怯:“听说姐姐身子有喜了?真是天大的福气。”她用手帕掩着唇,
轻轻咳了两声:“我这身子不争气,连累王爷操心……姐姐和孩子真是我的福星呢,
这药引……也是天意吧?”她抬眼,水汪汪地看着何玄与,满是依赖。“对,是天意!
”何玄与立刻接口,握着她的手,眼神里全是心疼和纵容,“你的病一定能好。
”他再看向我时,眼神又恢复了那种看物件的冰冷,“安心养胎,生下孩子,别再生事!
”柳如烟靠着他,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,属于胜利者的微笑。孕吐来得又凶又猛。
胃里翻江倒海,吃什么吐什么,胆汁都呕出来,喉咙火烧火燎。我趴在偏房冰冷的铜盆边,
浑身虚脱,冷汗浸透了里衣。丫鬟彩云端着碗黑黢黢的安胎药进来,皱着鼻子,
一脸嫌弃地把碗放在离我老远的桌上。“王妃,药来了。”她声音干巴巴的,没什么恭敬。
我刚想让她端近些,门外传来何玄与和柳如烟的说话声。
柳如烟娇滴滴地抱怨:“……这药味儿真冲,闻着头晕恶心。”何玄与的声音立刻响起,
带着宠溺:“知道了,这就让人端走。”他推门进来,一眼看到桌上的药碗,眉头立刻拧紧,
嫌恶地瞥向我:“晦气!端走端走!别熏着如烟!”他指着彩云,“以后她的药,
别在正院煎,去后头那个小厨房!离如烟远点!”彩云连忙应声,端起那碗药,
像端什么脏东西,快步出去了。那碗我一口没喝的药,被倒进了阴沟里。我趴在盆边,
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胃里空空,绞着痛。偏房的门敞着,冷风灌进来,吹得我瑟瑟发抖。
彩云鄙夷的眼神像针,扎在我背上。我蜷缩在冰冷的地砖角落,
听着正院隐约传来的何玄与逗柳如烟的轻笑声,胃里的绞痛和心口的冰凉混在一起,
啃噬着我。3.园子里的桂花开了,香气扑鼻,有了身孕,我对气味更加敏感。我扶着腰,
在僻静的小径慢慢走,想透口气。肚子已经显怀,沉甸甸地坠着。
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照下来,晃得人眼晕。刚绕过假山,就看见柳如烟站在前面的荷花池边,
背对着我。她今天穿了身水红色的新裙子,衬得腰肢盈盈一握。听到脚步声,她转过身,
脸上带着盈盈笑意,眼底却没什么温度。“姐姐也来赏花?”她款款走近,
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腹部,眼神复杂,有嫉恨,有得意,最终化为一丝冰冷的算计。
“真是辛苦姐姐了。”她声音轻柔,“王爷说,等这孩子落地,取了药引,
治好了我的病……”她故意停顿,凑近我耳边,压低了声音:“就休了你,迎我入府做正妃。
你这替身,也该让位了。”她的话狠狠扎进我心口。休了我?正妃?原来他们连这都想好了!
愤怒、悲哀、绝望……所有情绪堵在喉咙口,憋得我眼前发黑。就在这时,
何玄与的声音从另一条小径传来:“如烟?你在这儿?”柳如烟脸色瞬间变了。
她猛地后退一步,脸上那点得意和冰冷消失得无影无踪,换上欲泣的惊恐。她脚下一歪,
像是被我推了一把,整个人尖叫着向后倒去,“噗通”一声摔在池边的泥地上!
水红色的裙子立刻沾满污泥。“如烟!”何玄与像头暴怒的狮子冲过来,一把推开我。
我被他推得站立不稳,踉跄着撞在假山石上,后腰一阵剧痛。他看也没看我,
扑到柳如烟身边,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如烟!如烟你怎么样?
摔着哪儿了?”他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。柳如烟靠在他怀里,脸色煞白,
眼泪簌簌往下掉,
:“王爷……姐姐她……她推我……她说我抢了她的位置……她恨我……”她哭得梨花带雨,
气若游丝。“毒妇!”何玄与猛地抬头,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,狠狠剜向我。
那眼神里的恨意和暴戾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。他放下柳如烟,几步跨到我面前。
我扶着假山,后腰的痛还没缓过来,肚子也隐隐发紧。“我没有……”我试图辩解,
声音虚弱。“闭嘴!”他暴喝一声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。“来人!”他厉声吼道。
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跑过来。“把这毒妇给我按住!”何玄与指着冰冷坚硬的石板地。
婆子们迟疑了一下,看看我高耸的肚子。何玄与眼神一厉:“聋了吗?按住!
”婆子不敢再犹豫,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,狠狠一拽!我站立不稳,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,
钻心地疼。何玄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像看一堆垃圾。他抬起手,
对着婆子下令:“给本王掌嘴!二十!”“王爷!王妃她还怀着……”一个婆子忍不住出声。
“打!”何玄与的声音疯狂:“若如烟有半点闪失,本王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,一起陪葬!
”“啪!”第一下重重落在左脸。耳朵里嗡的一声,嘴里瞬间涌满血腥。火辣辣的剧痛炸开。
“啪!”右脸。眼前金星乱冒。“啪!”“啪!”“啪!”……一下,又一下。
沉重的巴掌带着风声,狠狠扇在脸上。我咬破了嘴唇,血腥味弥漫。脸迅速肿胀起来,
热辣辣地痛。孽种……陪葬……这两个词在他嘴里翻滚,最后一丝爱恋,
最后一点残存的对这个男人,对这个地方的可笑期盼,在这一记记耳光里,被彻底打散了。
熄灭的灰烬里,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。够了。真的够了。婆子的手停了。
我像一摊烂泥被松开,瘫在冰冷的石板上。我的脸颊高高肿起,嘴角破裂,
血混着口水淌下来。我费力地抬起头,越过婆子粗壮的腿,看向几步外相拥的男女。
何玄与抱着他的珍宝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,正低声哄着,
看也没看地上被他打成烂泥的“毒妇”。柳如烟依偎在他怀里,抽泣着,
眼睛却越过他的肩膀,看向我。那目光里,没有半点柔弱,只有赤裸裸的挑衅。我咧开嘴,
肿胀的嘴角牵扯出剧烈的痛,尝到更浓的血腥。我笑了。无声地,对着那对璧人,
也对着自己彻底死去的心。何玄与终于注意到我的目光,他看过来,眉头猛地一皱,
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像是厌恶,又像是……一丝极快的不安?
但那点情绪快得抓不住。他立刻别开眼,像怕被什么脏东西沾上,
小心翼翼地扶着柳如烟:“走,如烟,我们回去,叫太医看看。
”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温柔。他们相携着走了,
把我一个人丢在冰冷肮脏的地上。婆子们也悄无声息地退开了。阳光照在身上,
没有一点暖意。脸上的痛,身上的痛,心里的痛,交织在一起,把我越缠越紧。
我蜷缩起身体,手死死护住肚子。宝宝在里面不安地动着。走。必须走。就算死,
我也要带着我的孩子,死在外面!死得远远的!绝不能让我的骨肉,变成别人续命的药渣!
这个念头,从未如此清晰,如此强烈。4.天彻底黑透了。屋里没点灯,
只有窗外一点惨淡的月光漏进来。我生产的日子快到了,我失眠的时间也越来越多。
我坐在冰冷的床沿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冰凉的小瓷瓶。这是彩云偷偷塞给我的。
她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头,也是这王府里,唯一还念着我死活的人。“小姐,
”她当时眼睛通红,声音压得极低,“这是……假死药。”她怕得浑身发抖,
不住您……可奴婢实在不忍心看您……看小主子生下来就……”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。
这假死药,服下之后,能让我和腹中的孩子,以最惨烈的方式,
彻底消失在何玄与和柳如烟眼前。我摩挲着冰凉的瓶身,
最后一次把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,感受着里面小生命有力的胎动。宝宝,
娘亲不能让你生下来,就被人当成药渣子……娘亲带你走。走得远远的。我们……一起走。
门被猛地推开!何玄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。
他是例行公事来看一眼他的“药引”。他脸色阴沉,目光扫过黑暗中的我,
带着惯常的冰冷和不耐。“陈莹,你又……”他开口,语气恶劣。就是现在!
我没有丝毫犹豫。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,我猛地拔掉瓶塞,仰头,将那瓶冰凉的药液,
尽数灌入口中!苦涩辛辣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,直冲喉咙!“你干什么?!
”何玄与的怒喝炸响。晚了。药液滑入喉咙,像一道冰冷的火线。几乎是立刻,
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小腹猛地炸开!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!我痛得蜷缩起来,
像一只被丢进沸水的虾米。“啊!”我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,身体从床沿滚落到冰冷的地上。
紧接着,一股汹涌的热流,猛地从身下涌出!温热的,黏腻的,
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瞬间浸透了薄薄的寝衣,迅速在地板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、刺目的红!血!
好多血!“陈莹!”何玄与的声音变了调,不再是暴怒,而是惊恐,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恐!
他几步冲过来,想碰我,又像是被那大片的血吓住,手足无措。“你喝了什么?!来人!
快来人!叫太医!”他扑跪下来,试图把我抱起来。他的手在抖,抖得厉害。那双手,
曾经那么轻易地把我推倒、掌掴,此刻却抖得抱不住我。剧痛像无数把刀在身体里翻搅,
视野开始模糊、发黑。冷汗浸透了全身,和身下的血混在一起,又冷又黏。
我能感觉到生命在随着那些温热的液体飞快地流逝。何玄与的脸在摇晃的视线里扭曲变形。
那张总是冷酷嫌恶,高高在上的脸,此刻只剩下惨白和恐慌。他抱着我,手臂箍得死紧,
像要阻止什么流失,声音破碎地嘶吼着我的名字:“陈莹!陈莹!你说话!你给本王撑住!
”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、写满恐惧的脸。多可笑啊。他也会怕?
怕失去我这个替身?还是怕失去他的药引?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扯动肿胀破裂的嘴角,
对着他,挤出一个带着释然的笑容。“王爷……”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,
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,“这富贵……我不要了……”我感觉到意识在飞快地抽离,
身体越来越冷,“这孩子……你也休想……拿去救你的心上人!”说完,
我猛地松懈了所有力气,头无力地垂落,眼睛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。
黑暗彻底吞噬了我。“不!陈莹!陈莹你醒醒!你给本王醒过来!
”何玄与疯狂地摇晃着我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,沾了满手的血,
那刺目的红色染红了他的衣袖,也染红了我的世界。5.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水底,模糊,
窒息。不知过了多久,一丝微弱的光刺破黑暗。我艰难地掀开眼皮,沉重的酸涩感立刻袭来。
入眼是简陋的茅草屋顶,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气和淡淡的草药味。
不是王府那雕梁画栋、冰冷华丽的牢笼。“小姐!小姐您醒了!
”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响起,是彩云!她扑到床边,眼睛肿得像桃子,脸上还带着泪痕,
却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。“彩……云?”我喉咙干得冒烟,声音嘶哑破碎。试着动了一下,
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,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,尤其是小腹,空荡荡的,
却残留着一种酸软。“孩子……”我猛地想起,手下意识地摸向肚子。那里不再高耸,
平坦得可怕!我瞬间觉得十分恐慌。“孩子!孩子呢?”我挣扎着想坐起来,眼前阵阵发黑。
“小姐别动!孩子好好的!好好的!”彩云连忙按住我,抹着眼泪,又哭又笑,
“是个小公子!稳婆刚给喂了点米汤,睡着了!”她侧身让开一点。
旁边一个粗木做的小摇篮里,他躺在一个小小的襁褓里。微弱的光线下,
能看到他小小的鼻子,小小的嘴巴,睡得正香。我的孩子!我的小宝!他还活着!
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同时袭来,眼泪瞬间决堤。“我们……在哪?”我缓过气,虚弱地问。
“在船上,小姐。”彩云压低声音,脸上带着后怕,“您‘去’了以后,王府乱成一团。
王爷他……像疯了一样,抱着您不准人碰,眼睛血红血红的……柳姨娘想靠近,
被他一把推开。后来是宫里来了人,才强行把您抬走,
说要按王妃礼制发丧……”彩云的声音有些发抖:“奴婢按您之前的吩咐,
趁乱用准备好的尸体……跟您替换了。又花了所有的积蓄,
买通了运棺出城的一个老伙计……这才把您和小公子偷运出来。现在船往南边开,
离京城很远了。”何玄与……疯了?我心头掠过一丝冰冷的讽刺。是为他失去的“替身”?
还是为失去的“药引”?都不重要了。我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小宝,那小小的、安稳的睡颜,
是我全部的世界。我轻轻握住他伸出襁褓外的小拳头,那么软,那么小。“彩云,
”我看着这个忠心的丫头,“以后,没有王妃陈莹了。我叫林娘。他,”我看向小宝,
“叫林小宝。我们是江南人,去投亲的。”彩云用力点头:“是,小姐!不,林娘子!
”船身轻轻摇晃着,破开水浪。窗外是陌生的、广阔的水面。
离开那个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牢笼,离开那个视我为草芥的男人,前路茫茫,
但心口那片压了太久的巨石,仿佛随着这船行水声,一点点碎裂,沉入了水底。
6.江南的春天,风是软的,带着水汽和花香。小小的点心铺子开在临河的石板街尽头,
门脸不大,挂着“林记”的木招牌。灶间里热气腾腾,甜香四溢。刚蒸好的桂花米糕,
软糯弹牙;炸得金黄的麻团,外酥里糯;还有裹着芝麻的酥饼,层层起酥。“娘!娘!
顾叔叔来啦!”清脆的童音像只欢快的小鸟,从门外飞进来。
五岁的小宝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灶间,一把抱住我的腿,仰着红扑扑的小脸,
大眼睛亮晶晶的。他身后,跟着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书生。顾瑾。
他手里提着几包药材和一盒新买的蜜饯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像这江南三月的暖阳。
“慢点跑,小宝,别撞着你娘。”顾瑾的声音清朗温润,带着笑意。“顾先生来了。
”我擦了擦手,朝他点点头。五年时光洗去了王府的苍白和惊惶,眉眼间添了烟火气和平静。
小宝是我全部的重心和支柱。顾瑾把蜜饯递给小宝,小家伙欢呼一声,
抱着跑到一边的小凳子上,迫不及待地拆开。顾瑾则把药材放在案板一角:“林娘子,
这是你上次提过的几味药材,药铺刚进的,我给你带来了。这新做的米糕,看着就馋人。
”“顾叔叔吃!”小宝立刻举着一块米糕跑过来,踮着脚往顾瑾手里塞。顾瑾笑着接过,
摸摸小宝的头:“谢谢小宝。”他咬了一口,细细品着,眼睛弯起来:“甜而不腻,
米香十足,林娘子的手艺越发好了。”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真诚的欣赏。这五年,
是顾瑾帮我们在小镇落脚,帮小宝请了开蒙的先生。他温润如玉,知礼守节,待小宝极好,
像亲生父亲。小宝也格外黏他。“顾先生过奖了。”我垂下眼,继续揉着案板上的面团。
心里不是没有触动,只是王府那场噩梦留下的冰层太厚。“林娘子,
”顾瑾的声音忽然低了些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他放下只咬了一口的米糕,
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,小心地打开。里面躺着一支素银簪子,
簪头是一朵小小的、雕工细致的梅花。他看着我,耳根微微泛红,
眼神却清澈坦荡:“我……我顾瑾一介寒儒,身无长物。唯有此心……此心甚诚。
知娘子过往不易,顾瑾不敢奢求其他,惟愿余生能……能护娘子与小宝周全,免尔等孤苦。
不知娘子……可愿下嫁?”灶间里很安静,只有蒸锅噗噗的冒气声和小宝嚼米糕的吧唧声。
阳光透过窗棂,在顾瑾清俊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。他捧着那支素簪,像捧着一颗滚烫的心。
我看着那支簪子,又看向一旁睁着大眼睛、一脸懵懂的小宝。五年了,
那些噩梦般的记忆被江南的水汽和烟火气冲淡了许多,但心口那道被撕开的伤疤,
真的能愈合吗?我能……再次相信一个人,把自己和小宝的未来,交托出去吗?“娘?
”小宝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同,放下米糕,跑过来抱住我的腿,仰头看看我,又看看顾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