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订的靠窗座,一个大妈坐了上去。我拿出票,她眼皮都不抬:“年轻人站一会儿,
给我老人家坐怎么了?”我被气笑了,直接叫来列车员。大妈开始撒泼,
躺在座位上说我打人,心脏病要犯了。01车厢里浑浊的空气混合着泡面和劣质香水的味道,
令人作呕。大妈坐直了身体,但***依旧死死粘在我的座位上。她那双三角眼怨毒地剜着我,
仿佛我不是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,而是刨了她家祖坟。“你这个小姑娘,心怎么这么狠?
”“非要赶我一个老婆子起来?”“我咒你,以后生孩子没......!
”恶毒的诅咒像一条湿滑的毒蛇,缠上我的耳朵。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周围的乘客有的低头玩手机,假装没看见;有的则投来探究的目光,
在我和大妈之间来回扫视。就在这时,
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过来。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,
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。“妈,您怎么回事啊?
”他声音温和,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,熟稔地扶住大妈的胳膊。然后,他转向我,
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、充满歉意的微笑。“对不起,同学,真是不好意思。
”“我妈年纪大了,脑子有点糊涂,你千万别跟她计较。”他的笑容很和煦,
像春日午后的阳光,但我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。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,
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、斤斤计较的麻烦。他自称林浩,说他母亲王桂芬心脏确实不太好,
刚才可能是真急了,请我务必多担待。一旁的列车员小张是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,
一脸正气,坚持按规定办事。“先生,规定就是规定,这位女士的票是这个座位,
就应该她坐。”林浩的笑容不变,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别处。“是是是,您说得对。
”“但您看,我妈毕竟是长辈,咱们年轻人,尊老爱幼也是应该的嘛。
”他试图用道德绑架我,用舆论的压力逼我就范。周围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小声附和。
“就是啊,小姑娘,让一下怎么了。”“看那阿姨脸色也不太好,
万一真出点事……”我感觉自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,
每一根丝线都沾着名为“道德”的黏液,让我恶心。我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,
几乎要烧穿我的理智。但我父亲过世前曾对我说:“江月,越是愤怒的时候,越要冷静。
脑子永远比拳头有用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所有情绪。我没有看林浩,
也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,只是伸出手指,一言不发地指向那个被王桂芬霸占的座位。
我的眼神冰冷,态度明确。必须换回来。林浩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,
那精心维持的风度出现了一丝裂痕。他大概没想过,他这套无往不利的说辞,
在我这里会碰壁。他很快恢复了常态,拍了拍王桂芬的后背。“妈,起来吧,跟人家换换。
”王桂芬一脸不情愿,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“小畜生”、“没家教”之类的脏话。
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,和我擦身而过时,还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我一下。我站稳了,
坐回属于我的座位。王桂芬坐在了过道旁边的位置,从包里掏出一把瓜子,
开始“咔嚓咔嚓”地嗑起来。没过几秒,几片带着她口水的瓜子壳,
就精准地飞到了我的腿上,黏在我浅色的裤子上。这是***裸的、不加掩饰的挑衅。
我能感觉到林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。我没有发作。
我从包里抽出湿巾,一片、两片,仔仔细细地将那些恶心的垃圾从裤子上捏起来,包裹好,
然后扔进座位旁边的垃圾袋。整个过程,我面无表情,甚至没有再看他们母子一眼。
我戴上耳机,调大音量,假装沉浸在音乐里。但我把手机屏幕调暗,利用反光,像一面镜子,
冷冷地观察着他们。林浩正低声安抚着他母亲,脸上带着讨好的笑。
而王桂芬则一边嗑着瓜子,一边用手指着我的方向,嘴巴不停地开合,
眼神怨毒得像要在我身上戳出几个洞。这趟列车的终点,
是“新星杯”建筑设计大赛的举办城市。那是我父亲过世后,
我挽救我们家濒临破产的工作室的唯一希望。是我绝对不能输的战役。所以,
我不能在此时此地,和一个泼妇、一个伪君子浪费任何精力。列车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。
我起身去取行李架上的电脑包。林浩也正好站起来,像是要去上厕所。在我们交错的瞬间,
他“无意”地撞了我一下。力道不大,但我一个踉跄,手里的电脑包脱手而出,掉在了地上。
“哎呀!实在对不起!”林浩立刻弯腰,动作迅速地帮我捡起电脑包,脸上堆满了歉意。
“没摔坏吧?我真是太不小心了。”他把包递给我的时候,
我感觉他的手指似乎在包侧面的U盘接口处,不经意地划了一下。那动作快得几乎无法察觉。
“没事。”我接过包,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外观,没有明显的损伤。“再次抱歉。
”他笑着点点头,转身走开。我将电脑包紧紧抱在怀里,那份不安的感觉却像藤蔓一样,
在我心里疯狂滋长。下车后,我没有直接去酒店,而是找了一家咖啡馆。我打开电脑,
插入U盘。一切正常。文件都在,也能正常打开。难道……是我想多了?我摇了摇头,
或许是我太紧张了。毕竟这场比赛,对我来说,输不起。
02我入住比赛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后,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。微信、短信、未接来电,
像潮水一样涌入。我点开一个大学同学发来的链接,是一个抖音视频。视频的封面,
是我在高铁上冷着脸,用手指着座位的截图。
标题是红色的、加粗的、触目惊心的大字:《冷血女大学生为抢座,逼停心脏病老人,
致其当场犯病!》我的心脏猛地一沉。点开视频,里面的内容经过了精心的、恶意的剪辑。
视频只保留了我面无表情地指着座位,和列车员对着对讲机说要呼叫乘警的片段。
王大妈躺在座位上撒泼打滚、口出恶言的部分,全被剪掉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她捂着胸口,
一脸痛苦的特写。视频的配乐是那种悲伤又煽情的纯音乐,仿佛在为一场人间悲剧伴奏。
评论区已经炸了。“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没教养吗?给老人让个座会死?
”“看她那张冷漠的脸,就觉得恶心,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!”“人肉她!
这种人不配读大学!”“扒出来了,是X大的建筑系学生,叫江月!”我的名字、我的学校,
甚至我的照片,都被挂在了评论区置顶的位置。无数污言秽语像粪水一样,
劈头盖脸地向我泼来。我瞬间就明白了。这是林浩和他母亲的手笔。高铁上的那场冲突,
根本不是偶遇,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引子。一场针对我的、蓄谋已久的舆论战,已经打响。
他们不仅要我在赛场上输,更要我在社会上身败名裂。我气得浑身发抖,手指冰冷,
几乎握不住手机。愤怒、屈辱、恶心……各种情绪在我胸口冲撞,像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。
我强迫自己一遍遍深呼吸。冷静。江月,你必须冷静。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
只会让你落入他们更深的圈套。我尝试联系平台,举报视频内容不实,要求删除。
但石沉大海,没有半点回音。视频的播放量和点赞数还在以恐怖的速度飙升。就在这时,
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。我接起电话,对方自称是“新星杯”组委会的工作人员。
他的语气很严肃,甚至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警告。“江月选手是吗?
我们注意到网上关于你的一些负面舆情。”“‘新星杯’作为国内顶尖的赛事,
非常看重参赛选手的品德和个人形象。”“我们希望你,能尽快处理好自己的私事,
不要给大赛带来不良影响。”“否则,组委会将保留取消你参赛资格的权利。
”“啪”的一声,电话被挂断了。我握着手机,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,
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。那些灯光,此刻在我眼里,却像一张张嘲讽的嘴。压力,
排山倒海而来。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丢进角斗场的困兽,孤立无援,四面楚歌。我这一夜,
彻底失眠。我反复思考着对策,在房间里踱步,直到天色泛白。我不能被这件事毁了。
我绝不能。第二天,在赛场签到处,我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,再次见到了林浩。
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,头发上打了发蜡,容光焕发,正和几个相熟的参赛选手谈笑风生。
看到我,他立刻露出一副惊讶又关切的表情,主动走了过来。“江月,
网上那事……你没事吧?”他压低了声音,眉头紧锁,演得惟妙惟肖。
“真没想到会闹那么大,都怪我妈,我回去已经狠狠说过她了。”他身边,
王桂芬正挽着他的胳D膊,像一只斗胜的公鸡。她看到我,
立刻阴阳怪气地对着周围的人扬声说道:“哎哟,现在的某些小年轻啊,心肠硬得很呐!
”“一点亏都吃不得,为了个座位,能把老人家往死里逼。”她的话像一根根毒刺,
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向我投来鄙夷和探究的目光。那些窃窃私语,像无数只蚂蚁,
在我皮肤上爬行。我看着他们母子一唱一和的精彩表演,
心中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。但我脸上,却缓缓挤出一个微笑。
一个冰冷的、没有丝毫温度的微笑。我直视着林浩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没事。
”“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。”然后,我转向王桂芬,笑容扩大了一些,
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。“倒是阿姨您,心脏好些了吗?”“可千万别再为这点小事生气了,
万一气出个好歹,那可就不值当了。”王桂芬的脸,瞬间从得意洋洋的红色,变成了铁青色。
她大概没想到,在这样的围攻下,我竟然还敢还嘴。林浩拉了拉她的胳膊,
对我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。我会以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,转身,走向我的座位。第一回合,
我不能输。03“新星杯”的第一轮比赛是概念设计。
参赛者需要提交一份完整的电子版设计稿和一份打印出来的纸质版。
我为这次比赛准备了整整三个月。我的作品《回响》,是我呕心沥血的结晶。
它不仅仅是一份设计稿,更是我对父亲所有教诲的回应,是我想要延续他建筑理念的宣言。
提交截止日期的前一晚,我坐在酒店的书桌前,准备做最后的检查和备份。
我将U盘插入电脑。点开。那个名为“《回响》最终版”的文件夹,赫然变成了一个空文件。
里面什么都没有。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怎么会这样?
我立刻去检查我电脑硬盘里的备份文件。当我双击那个备份压缩包时,
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冰冷的提示框:文件已损坏,无法打开。我全身的血液,
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。我想起了林浩在高铁上那“无意”的一撞。
我想起了他手指划过我U盘接口的那个瞬间。他一定是在那个时候,
用了某种小型的、可以瞬间破坏电子数据的设备。他不仅要用舆论毁掉我的名声,
还要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毒计,毁掉我的作品,让我直接被淘汰出局。
我像疯了一样冲到酒店前台,嘶吼着要求查看监控。前台经理被我吓了一跳,
但还是客气地告诉我:“不好意思,江小姐,您房间所在的那条走廊,
监控设备昨天下午‘恰好’在进行系统维护,所以……”恰好?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!
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、精心策划的阴谋!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房间,重重地摔在门上,
然后顺着门板滑坐在地。冰冷的地板,也凉不过我此刻的心。我从包里拿出钱包,打开,
里面夹着一张我和父亲的合照。照片上,父亲笑得温和,
他身后是我们那间小小的、但充满阳光的工作室。“小月,记住,建筑是有生命的。
你要用你的设计,去温暖人心。”父亲的声音,仿佛还在耳边。可现在,没有作品,
一切都完了。工作室的债务,父亲的遗愿,我自己的未来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将在今晚,
化为泡影。绝望像一只巨大的手,紧紧扼住我的喉咙,让我无法呼吸。
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亮了一下。
是一条朋友圈更新的提示。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开。是林浩。他发了一张在高级酒吧里的照片,
背景是璀璨的城市夜景,他举着一杯威士忌,笑容灿烂而张扬。
配文只有四个字:“旗开得胜。”那杯琥珀色的酒,那张得意的笑脸,像一盆冰水,
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。也彻底浇醒了我。哭有什么用?绝望有什么用?认输吗?
我凭什么要认输!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,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。
我不能让他们得逞……我冲到行李箱前,把它整个倒空,疯狂地翻找。终于,
在箱子最底层的夹缝里,我找到了一个硬皮的草稿本。那是我的灵感本,
上面记录着我设计《回响》时所有零散的初稿、手绘的草图和一些杂乱的灵感笔记。
虽然远远比不上最终版的精致和完整,但作品最核心的理念和结构,都在这里。
我看着草稿本,眼中重新燃起了火。我还有机会。我冲进卫生间,
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自己的脸,直到脸颊发麻,大脑彻底清醒。我回到书桌前,铺开画纸,
拿出所有的绘图工具。通宵重做!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咖啡、浓茶、功能饮料……我把所有能提神的东西都灌进胃里。我的手在画纸上飞舞,
脑海里疯狂地回忆着最终稿的每一个细节。窗外的天色,从墨黑,到深蓝,再到泛起鱼肚白。
凌晨四点。当我用颤抖的手,画完最后一根线条时,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。
我揉着酸痛的脖子,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对面就是林浩他们入住的更高级别的酒店套房。
就在这时,我看到对面房间的灯也亮着。窗帘没有拉严,留下了一条缝隙。我看到林浩,
正站在窗边,手里拿着一份图纸,和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团队成员的人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。
他脸上的表情,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。而他手中那份图纸的构图,那标志性的弧线,
那独特的空间布局……和我的《回响》,惊人地相似!我的心,再一次沉入了谷底。
他不仅仅是毁了我的作品。他还偷了我的作品!04第一轮评审会场,
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期待。巨大的投影屏幕,光可鉴人,像一头沉默的巨兽,
等待着吞噬每一个参赛者的梦想或尊严。林浩意气风发地走上台。他今天穿得更加正式,
深色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成熟而稳重。他自信地打开他的PPT,一个华丽的开场动画后,
作品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中央——《城市之光》。随着他的阐述,
一张张精美的3D渲染图、结构分析图、细节效果图,流水般地展示出来。我的呼吸,
几乎停滞。那所谓《城市之光》的设计理念,
关于城市记忆与未来空间的对话;那核心的环形结构,
象征着包容与连接;甚至是一些微小的、关于光影运用的细节处理……都和我的《回响》,
有着七八分的相似!他剽窃了我的心血,然后用更华丽的包装,将它变成了自己的东西。
台下,已经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赞叹声。评委席上,几位评委也频频点头。
只有坐在正中央的主席评委,那个在国内建筑界泰斗级的人物——周启明,周老,
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他那双锐利的眼睛,在林浩和他的作品之间,来回审视着,
似乎看出了什么。林浩的演讲结束,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他鞠躬下台,经过我身边时,
脚步顿了一下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轻蔑地说道:“江月,谢谢你的灵感。
”我的指甲,深深地掐进了掌心。“下一位,参赛者江月。”主持人的声音,
将我从愤怒的深渊中拉回现实。我站起身,迈着沉重的步伐,走向那个对我而言,
如同审判台的讲台。我没有PPT,没有3D建模。
我只有一叠连夜赶出来的、甚至还带着铅笔印记的手绘稿。当我将这些“寒酸”的图纸,
一张张用夹子固定在展示板上时,台下响起了一片清晰可闻的窃窃私语。“搞什么啊?
手绘稿?”“这是大学生作业展吗?太不专业了吧。”“估计是知道自己水平不行,
破罐子破摔了。”我能感觉到林浩和王桂芬投来的、毫不掩饰的、得意的冷笑。
那笑声像针一样,扎在我的耳膜上。我握紧了手里的讲解笔,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噪音。
我的目光,扫过台下所有的面孔,最后,落在了周老的身上。“各位评委老师,大家好。
”“我的作品,名叫《啼鸣》。”我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但很平静。“我知道,
这份手绘稿显得很粗糙,很不专业。因为它,并不是我最初准备的作品。
”“我最初的作品《回响》,因为一些……意外,丢失了。”“意外?
”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评委打断了我,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疑。“江小姐,
这里是‘新星杯’的赛场,不是你讲故事的地方。”“所谓的意外,是你能力不足的借口吗?
”他的话,像一把锋利的刀,直直***我的胸口。我深吸一口气,挺直了脊背,
迎着他审视的目光。“不。”“这不是借口。”“这份作品,是我被迫站在一片废墟之上,
发出的第一声……啼鸣。”我开始讲述我的设计理念。我不再去想那个被偷走的《回响》,
而是将我昨晚通宵重做时的所有绝望、愤怒、不甘和挣扎,全部倾注到这份新的设计中。
“我的《啼鸣》,